12.沙龙之战2很高
“你说什么?”

这开口的不是轻悠,而是屠少云。

“扫把星!”

这回话的自然不是瑟琳娜,而是轻悠。

“怎么,号称圣玛丽学院油画系天才的轩辕小姐是看不起在下,不愿赐教?”瑟琳娜见对方不答,故意换了腔调,描绘精致的眼角都是嘲讽。

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捧杀啊,她什么时候号称过学院的油画天才了?!

这会儿,众人眼眸都是雪亮的,嗅出了伯爵夫人刻意为难轻悠的意图,尽作壁上观,无人仗义相助。毕竟一出手,搞不好就得罪一大人物,至于像轻悠这样从来没怎么见过面的生面孔,得罪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。

轻悠很郁闷,面上却必须装得一派淡定,回笑道“伯爵夫人您太抬举人了,轻悠不过略懂皮毛,哪里敢称什么天才,那都是平日学生们笑闹着玩的。以轻悠的几分陋质,哪敢在诸位文坛画界的前辈叔伯们面前班门弄斧,更不敢看不起伯爵夫人您了”

屠少云却在背后嘀咕“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破油布,有什么好怕的,咱看就看,这一战咱应了!不准临阵退场。”

轻悠小脚朝后一跺,却踏了个空,眼角挂上屠少云浓眉厉眸瞪向前方瑟琳娜,暗下别嘴“我就说祸不单行!你这祸根,又给我招来一祸水,滚一边去。”

屠少云却是一笑,引来更多注目,故意加大了悄悄话的音量“师妹,伯爵夫人好意让你一展长才,何不接下战帖,打她个落花流水。”

这一番调侃式的针锋相对,引得周人都是一片低嘘,迅速将远近宾客、上下楼雅间的贵客都吸引了过来。

恰时,织田亚夫被人悄悄引入一楼的贵宾雅间时,看到了这一幕,薄唇一抿,本欲出场时,又看到轻悠身后的屠少云,眉峰微蹙,抬起手,高桥上前一步。

“去查查这个男人的身份。”

高桥领命离开,织田亚夫靠在窗帘后,静观事态发展。他的目光转到了正站在瑟琳娜身后那拿着两卷卷轴的小侍身上,想到先前女人给自己透露的信息,唇角微微上勾,最后视线落在了仍一脸赔笑状的轻悠身上。

四年不见,这小东西也愈发会作戏了。他暂且按兵不动,看看四年后小东西可有何长进。

瑟琳娜没料到屠少云如此大言不惭,还帮着轻悠说话。她这会正是仗着织田亚夫人多半还在外面,这女人身边仅一个秘书陪同,举目无友,概无助力,借机教训之。哪知又钻出个陈咬金,真是可恶。

“轩辕小姐,如此低三下四,不敢光明正大说将开来,在下可真怀疑您这受的是什么家教,如此没礼貌。”

话音一落,瑟琳娜身后的女人们都捂嘴笑了起来,流言便随之如火如荼地烧了起来。

“轩辕轻悠素日就是如此没教养,仗着自己有几分才气,经常跟学院里的学生勾三搭四,弄得好些男学生争宠,为她大打出手呢!”

“哎呀,你这一说我倒真想起来了,前不久听说那学校闹事儿,本来我侄女儿特别想考这所学校,都暂时作罢,就怕学校风气不好,带坏了孩子。”

经黄小姐的努力,流言就如插了翅膀的小恶魔,迅速传播开来,从名媛淑女的圈子飞到了文化人的圈子里。

“听说圣玛丽学院的风气向来很好,怎么会收了这么个行止放浪的学生,还要聘为老师,这不是误人子弟。世风日下啊!”“这女人我认识,什么天才啊,简直就是胡吹牛。今儿白日还跑我们报社来,她就是个卖电风扇的商贾之女罢了。她非要让我们刊一则不伦不类的新闻,帮那些占领我港城胡作非为的东洋鬼子打广告。”众人一听这话,顿时群起而攻之,那英勇爆料的某报社主编颇有些洋洋得意,声音更大“我当即就回绝了她。像这种谄媚敌国、苟图利益,没有一点民族气节的小商人,简直就是我们国家的耻辱嘛!”

如此义愤填膺的声讨之辞,立即赢得文人们一致的喝彩。

那熙嚷贬斥之声纷纷传来时,轻悠又气又怒,她本只想低调地认识几个大腕,攀交为友,为明日即将实施的最重要一步计划打下更好的基础,哪里知道会撞上个瘟神,挑起争端。

“宋夫人怎么能将这种丧德败格的人请来这里呀,简直就是污染清流之地。老夫真替该女子的父母汗颜哪!”

轻悠顿时火起,是可忍孰不可忍,忍无可忍无需再忍,对方竟然都踢到她家门儿来了,她怎么还能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。要再忍下去,她就真的愧对轩辕这个姓氏了。

目光一凝,轻悠抬头挺胸几大步走到了瑟琳娜面前,虽然她穿了最高跟儿的鞋子还是矮了对方半个脑袋,可她长年习武的一身硬气倒也没落了太多下风。

微微一欠身,便扬声道“好,轩辕轻悠就在此献丑了,请夫人赐教。”

瑟琳娜听闻四下的议论声一面倒地朝向自己,高兴地一挑唇角,眼底掠过周围一干吆喝叫闹的东方人,亦抹上一层十足的嘲讽,轻轻抬了抬手。

她身后侍立多时的英国男仆便恭敬上前,朝众人微微一鞠躬,将手上的卷轴平举过首,指间一松,画卷顺势而落,便立即有极亮的弧光灯当空打落下来,将那画儿映得极为耀目,四下里人头纷纷探望来,赞叹声此起彼落。

轻悠定睛一看,亦是一声惊叹。

这幅画怎么会在这里?

那个时候,做为沙龙主人的宋夫人因为一事与宋先生相执,而稍稍离场,这方回场时便听仆人来报说起大厅中发生的争斗,急忙到得现场。

瑟琳娜是宋夫人早便相识,还颇为谈得来的一位异国朋友,她在听得仆人汇报前后因果时,心思自然偏向于朋友这方。她素知瑟琳娜性格直率,为人骄傲,向来便不喜扭捏造态的亚国旧式女子,这会儿想借机教训那个声名不太好的小姑娘,便没有立即出面阻止。

“夫人,您有所不知,这个轩辕轻悠跟占领咱们港城的那个东晁元帅还有一腿。他们两人就在咱们圣玛丽学校的教室里行尽苟且之事,简直不知所谓啊!更令人发指的是,她还叫那个东晁的刽子手杀了之前跟她有过职位之争的老师,现在我们学院的追悼挽联还没有取下来,她甚至连一点忏悔之心都没有,连追悼会都没来开过,整日里都跟那东晁元帅在荷兰公馆里寻欢作乐,简直就是咱们亚国女人的耻辱!”

宋夫人这一听,心下大惊,第一个想到的便如先前那位“老夫”一般,自己怎么会让这样的人跑进了素来极为重视客人质素身份的沙龙呢!这不是砸了自己沙龙的牌子嘛,更糟糕的是

“你说的都是真的?”

突然一声沉喝从身后传来,便见一身着唐衫须面中年人立在灯下,国字脸上嵌着一双炯亮有神的虎眸,浑身气势强劲,不怒而威,便是这样一盯人,女人们都不敢说话了。

来人正是那位前皇朝的亲王殿下,现在的宋老先生。

那特意被瑟琳娜安排前来向宋夫人洗脑的黄小姐,在宋先生又喝问了一声,哆嗦着嗓子又将轻悠编排了一顿大大的不是。

这话还没说完,就有仆人来报,说伯爵夫人希望宋夫人能说动宋先生出来做个评判。

宋夫人最担心的就是怕丈夫知道这种事。她素知丈夫讨厌洋人,像这样的聚会甚少参加,而最近港城局势因东晁帝国介入,又千变万化,之前那位东晁元帅的秘书长便下过拜帖都被丈夫气得一把火烧了,几日闭门谢客。当下大概是不会淌这滩混水,徒惹不快。

宋夫人不愿意丈夫出面,最近由于港城局势的关系,丈夫忧极伤身,这若当了评判惹来不快,真是得不偿失了,遂便要让仆从回绝了邀请。

“慢着,老夫便当这评判,且去瞧瞧那丧国失德的女子是何等模样!”

“听闻轩辕小姐主修油画,正好今日我带来给大家欣赏的便是这幅油画。我想在座的诸位应有见识广博之人识得此画,但请大师们守口如瓶。”

“这里,我有两道题是关于这幅画的,想要请教轩辕小姐。”

“不过为了公正期间,需得邀请两位大乘之家,在此做个评判,也好保证应答结果的正确性。若是答对了,便是轩辕小姐博识。若答错了嘛”

瑟琳娜话未尽,四周便是一片哄笑起,尤以大明星那方为最,年轻人们总是喜欢攀高踩底,看人出糗。

这便有好事的少爷开始设起财局来,情势当然是一面倒地偏向了瑟琳娜出题这方胜出。设局的少爷故意将轻悠这方的赔率增高,若谁买轻 轻悠胜出,那就会赚翻了天。可惜,还是没一人受诱惑。

“华少,我们可都是爱国人士呢,才不会押这种卖国求荣的小商女!”一位歌星率先表态,且同时将话柄扔到那位正当红还得了大奖的影星阮小姐身上。

阮小姐微微一笑,打了回太极“我们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呢,大家权且当戏看看便罢。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,何以喧之哗之。”

这明星界的一姐话一出,自然大家都不敢再多说什么,不过一姐的口气也明显是偏向伯爵夫人的,于是买瑟琳娜的人又更多了,华少看根本没人押轻悠,正苦着脸想要倒庄。

突然便有一只大手摁下来“我押轩辕小姐。”

华少目光一颤,那人押下的竟是块金灿灿的金条子,不巧他家就是做银行的,打眼一看就能瞧出这条子的纯度极高,少说也值上个万把大洋了。

来人却是一身黑色军装的高桥上校。

这众人还没惊回神儿,一只大手又落了下来,

“让让,我押我师妹,绝对完败那西洋鬼婆子。咦,这金条是谁的?师兄今儿出门带的盘缠不多啊,只能这玩艺给师妹扎扎场子了。将就了吧!”

一众大小明星相继爆了眼球儿,心说,切,这还叫将就嘛!

只见写着轻悠两字的庄布头上散落着两颗黑珍珠,每一颗都有汤圆大。稍对珠宝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,这大得都超过英女皇皇冠上的珍珠,就是白色的都少见啊,更甭提是纯黑色的,那绝对是有价无市的份儿(有钱也买不到)。

还说“将就”?!这不是存心气死人嘛!

偏巧,在座一群美艳的女明星们对珠宝玉石最有研究,一个个看得不带眨眼儿了,再看那位刚刚帮着轻悠的屠公子,从初时不屑都转为暗暗艳慕。

然而,这突如其来的大转折还没完,又一位戴着眼镜的金发帅哥走了过来,用蓄着洋腔的汉语说也要押轻悠必胜。

华少忍不住嚷嚷开了“先生,你这是为哪般啊?”

那东晁的上校嘛可以理解为为自己人加油,因为已经有风声将轻悠与东晁元帅有染的好事儿兜了出来。屠少云刚才就一直站在轻悠身边,自称师兄,同门之宜也很好理解。可这位洋老外居然不帮自家人,就很奇怪了?!

洋帅哥淡淡一笑,道“轩辕小姐算是我们报社的新主雇,今日在下很幸运,能结交到她,并接下她的那则有趣的新闻和广告。这是在下的一份心意!”

说着,洋帅哥在庄布上落下了自己一个月的薪水,印着英女皇头象的英镑。

那位大明星阮小姐十分诧异,问起这洋帅哥。原来洋帅哥是报社里新起的知名主笔,眼光相当独到,之前给阮小姐写了一篇专题报道,使得她在英国人的圈子里也小有名气。洋帅哥并没回答阮小姐的疑问,只说他很看好轻悠。

“我也押轩辕小姐,咱们亚国人要支持自己人。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,还不知道几句话是真的呢!”一个女明星将自己腕上的漂亮珠链取了下来。

这时,先前不支持自家国人的明星们,开始面面相窥,尤露几分迟疑不安之色。不由自主全看向领头羊似的一姐阮大明星,见之似乎仍泰然自若,也跟着继续硬撑面子。

“请让一让,我我也要押,押押轩辕小姐!”

没想到竟然又来一个吃螃蟹不怕豁了嘴的人,那人摸尽了浑身上下竟然只掏出了十几个银元,成为这一帮子押轻悠的人里最寒酸的。

不巧,华少认得这人“张先生,您的丝绸公司不是正紧张嘛,来沙龙你不赶紧找买家,穷凑什么热闹啊!”那张先生个头矮小,蓄着两撇八字胡,却气势十足地瞪眼喝声道“轩辕小姐是我老乡,我们老乡当然要给老乡扎起哟!你娃儿家家懂啥子哦!(四川话)”

华少被噎了个正着。

那张先生回身却朝洋另外几位志同道合之人欠身点了点头,一溜身又钻进人群不见了。这人话虽说得糙,可很在理儿,行止上也颇有礼数,周人心上又是一个咯噔,可这“下定离手”的赌场规矩也没有谁敢破,毕竟大家都是有头脸的人。

华少看着庄布上的东西,不禁苦笑“我的姑奶奶呀,这要结果真出来了,哥们我非把私房钱给赔光当裤衩了不可!”

周人尽皆一片讪笑,但都不担心华少会跑庄。华少这人虽向来喜欢凑热闹,脑子够聪明,喜欢聚赌,且赌运也向来不错,最重要的是人品有保障,从来不赖帐。否则,也不会是宋夫人沙龙长年的坐上宾了。

屠少云的目光一直追着高桥上校消失在布窗后,方收回了眼,回到轻悠身边。

“师妹,师兄绝对挺你,怎么样,看出那画上的人是谁了嘛?”

“去,这长眼的谁会看不出来啊!”“你这不是埋汰师兄嘛,师兄我还真就没看出来啊!现在谁还剔这么个电灯泡儿似的大脑门儿啊,丑死了!”

他话这一落,周人都笑开了花儿。

那画上绘的正是亚国前皇朝的皇帝妃子图,亚国皇朝才败去四年,这谁人不知晓。当然,由于前皇朝的洋务派运动影响,港城又早为英人统治,早革去了蓄辫子留月亮门儿的漏俗。

屠少云自然不可能不认识,却故意这样说,只是给轻悠放松。他也没把押注的事儿告诉轻悠,免得给她压力。

但谁也没想到好巧不巧地就给他撞上一枪口,他这话还没落尽,就有人叫了声“宋老先生来了”非常不幸,这全场上下就有这么一位仍按旧俗蓄发留辫剔着月亮门的,唯宋老先生是也!

屠少云和轻悠心头同时一个咯噔,纷纷顺着众人的目光转头一看,差点都跳起来。

“这曹操还真说不得。”

“你你你,屠少云,你根本就是个世纪大扫帚星!”

轻悠气得又是一跺脚,还是落空了,刹时小脸羞得通红,在宋先生投来的炯亮眼神下,郁闷地低下了头,赶紧上前道歉去。

想当然尔,她这只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,可怜女儿泪只能往肚子里吞了。

宋先生冷哼一声,宋夫人颇为不喜地看了轻悠一眼,只摇头叹息。

气愤之下轻悠袖手一挽狠狠掐了屠少云腰眼儿一计,那里的肉肉最嫩,屠少云终于没逃过这只小辣手,苦笑着受了。

瑟琳娜听着周遭的声音,知道自己已经占尽了上风,那最终的胜利只是时间早晚罢了,面上笑容更炙。她没有上前迎宋家夫妇,而是等两人走到跟前,才微微点了点头。

“为免说我欺负轩辕小姐,只请我大英博物馆的副馆长做评判,现在特别邀请宋先生。大家都知道,宋先生不仅是港城的民族英雄,这些年对文物古董书帖字画的研究更胜上一畴。据说,宋先生鉴定字画的眼光,与贵国辞谢了文化部长且还是前朝的探花郎的清华先生,并称亚国鉴宝界的两大家。”

席下赞叹声起落,宋先生却对这些声音无甚表情,在看到那英国仆从拿的画时,立即戴起挂在脖子上的老花眼镜,躬着身子看起画来。足足十来分钟过去,才一脸凝色地退了回去,众人都看不出他任何情绪。

对此,瑟琳娜勾唇一笑,眼底又闪过一丝轻嘲,道“轩辕小姐,你可要再看看画作,再说出处?”

轻悠眯眼看了看画,略做思考,便道“嗯,我想就近看看。不过,需要个小工具。”

瑟琳娜立即道“轩辕小姐,我话可说在前头,这画作相当珍贵,恐怕不是你身上那几件小珠宝能赔得起的。这说画的出处,但凡常人只需得几眼,也能说出个曲直来。何以还得用上什么工具?该不是轩辕小姐根本就不知道,还来故弄悬虚吧!”

周人也笑话起来,仿佛轻悠完全是个故弄悬虚的门外汉。

轻悠面不改色“我只是想看得再仔细一点,这众目睽睽之下,难道伯爵夫人担心我把画弄坏么?还是怕输了没面子?”

后面这一句轻悠故意压低了声用纯正的英语说出来,瑟琳娜没想到轻悠竟然有如此好的口语,心下一惊,好胜之心和一身傲气立即被激起,立即答道“好,看就看。但是,绝不可碰到画作。”

轻悠宛尔一笑应允,气质慵雅大方,倒令周人心下微惊,看来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。

---题外话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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