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三七、祖孙情深

木芫清他们随着树妖族的人沿着秘道度过了四季如春的迦翠山,趟过了终年川流不息的赤水河,终于见到了树妖族隐居世外的地方——浮山。只见这浮山四四方方,高耸云霄,好似一座巨大的金字塔一般悬浮于天地之间纹丝不动,四周云雾缭绕仙音渺渺花香四溢,确实是座世间仙境。入口处一丛枝繁叶茂的榕树林,更是给这仙境平添了一份神秘之色。

“茹儿,从那边走。”温冉拉了拉瞅着浮山的景色发愣的木芫清,“这边若再走下去,便要遇到从前我设在外头的诸多陷阱,误伤了你可不好。”

说完,温冉不经意地望了眼榕树林的另一边,略怔了一怔,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,摇摇头领着木芫清往一旁一条隐蔽的小路而去。

木芫清并没有注意到温冉的小动作,她心里面在盘算着另一件事情。

“原来从大泽渊往浮山里一直都有十分隐蔽的秘道啊。难怪不用担心外间的陷阱误伤了自己族人呢。”木芫清边走边思忖道,“记得月柏毒魔曾经承认过,他们夜袭树妖族,正是沿了秘道而入,这才神不知鬼不觉犹如天降一般出现在树妖族内,杀了一个措手不及。只是这条秘道除了树妖族人再无旁人可以知晓,月柏毒魔他们,又是从何而知的呢?莫不是树妖族中也有内奸?究竟是谁呢?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,那个内奸究竟是死还是活?还能追查的出来么?

她一路想着心事,不知不觉地已经入了浮山到了树妖族的地方。

但见残垣断壁,荒草丛生,荆棘参天,到处是烈火焚烧后的狼藉。归来的树妖族人看着昔日的家园如今已是世间炼狱,个个悲愤交加,却没有一个落下泪来。或许太多的泪水已经在三百年前徒劳地落下过了。又或许眼眶中的泪水早已哭干哭尽,如今地树妖族人清楚地知道,眼泪,不会为他们苦难的命运带来任何改变,只徒增悲伤而已。面对着满目的苍凉,他们只是默默地承受着,哀悼完死难的同伴后就各自散了去重建家园。

温冉终归是年纪大了。又受了这三百年的苦,孱弱的身体早就被折腾的灯枯油尽,只因心中地一口硬气强自支撑着才一直没有倒下。如今族人尽数得救,得归故里,失散多年的外孙女也已认祖归宗回来。他的心中再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,心口的那股硬气一散,便在刚回浮山地第一晚便倒下了。

木芫清在他床边守了三天三夜,一双眼睛熬得核桃儿似的又黑又肿,却梗着脖子绷着小脸死活不肯去休息:“我自一出生便与亲人分开。这三百年来都是虚过了,一时一刻也没有在外公爹娘的跟前尽份孝道。如今虽见了外公,可他却又……便叫我尽一尽做小辈的心意吧。”

她既都这样说了。余下的众人便也不好再劝说她什么,各自散去了各忙各地差事,现在的树妖族里头什么都缺,人手,更是稀缺。

只南宫御汜不放心她,一旦得了空便要过来陪她守着,或者闲聊上两句为她解解闷,或者就干脆默默地坐在她旁边看着她。而木芫清也从来不多说什么。只是在他来的时候里,笑容多了一些,眉头皱得,也不是那么紧了。

寒洛虽也心中牵挂着木芫清和温冉地身体状况,偶尔也会来瞧上一瞧。因着此时树妖族中人才凋零,能够顶个大梁抗个事儿的能人也不怎么多了。寒洛他是一向惯于领导的,便临时做了筹划调度的管事,闲暇的时候便就没有那么多了。况且他冷眼旁观了许久,早已心知肚明南宫御汜对木芫清的那点心思,知道有他陪着她,便也不用去得那么勤了。

只有楚炎,倒是一次也没有去看过。

这么着又拖了半个来月,温冉的身体还是没有什么起色。

大伙儿嘴上虽然不说,心里却都已经明白,温冉他,怕是已经熬得灯枯油尽了。

木芫清心里却另有一番计较。

这天傍晚天蒙蒙黑时分,木芫清她不声不响地来到黄白蓝绿四翁的帐子里,说有事要与他商量。

施在黄白蓝绿四翁身上地那个失忆的法术,早在刚回树妖族的时候,木芫清便在温冉的吩咐下替他们解了。这些日子以来,他们也兢兢业业履行着族中长老的职责,自温冉倒下后,族中地许多大事,也是由他们四个老家伙和寒洛商讨着处理掉了,倒也不用麻烦木芫清这个少主。他们办事老练,有条不紊,全然没有了在玉苍山上时那一副副老顽童的模样。

四翁见木芫清孤身造访,神情肃穆,语气沉重,心知必然是与树妖族休戚相关地大事,一个个也不敢有所怠慢,虽都累了一天筋疲力尽,还又忙打迭起了十二分的精神,垂手肃立,恭听木芫清的吩咐。

木芫清站在帐子当中,一双大眼将他们四个挨着个瞅了一遍,咬了咬嘴唇,掷地有声道:“在说之前,我想先恳求四位长老一件事,那就是,接下来我跟各位说的每一个字,都不可再告诉给旁的人知道了,任谁也不行!这是甚为少主的我的命令!”

她一开口说话便是这样一副决绝的口气,黄白蓝绿四翁听了,都吃了一惊,互相望了一望,使了使眼色,一致道:“谨尊少主之命。少主请讲。”“好,你们肯答应了,那我便说。”木芫清扬了扬眉毛,不容商量地开口吩咐道,“我要你们把如何将树妖之源渡入别人体内的法门教了给我。”

“啊?少主,你这是为何?”四翁大惊失色,脱口而出制止道,话一出口,又都纷纷顿悟,唏嘘道,“莫非少主是打算用树妖之源的力量来救族长?”

“不错。”木芫清点了点头,眼中已有泪花闪现。“外公他年事已大,久居湿潮之地,再加上这一路上我们归心似箭赶路赶得那么急,外公他的身子骨早就熬不住了。而我们血婆罗树妖的血液,对旁的人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,对自己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,根本医不好外公的身子。这些天来。我左思右想,要想保住外公地性命救了他醒转过来,或许,或许可以借助树妖之源的力量。当初桃儿姨娘说我体内有三道气息在相互牵制相引,便度了这树妖之源给我为我引气导流。我想。既然树妖之源还有这么神奇的作用,若是渡到了外公体内,或许还有一丝希望。”

四位长老默了半晌,过了好一会儿,绿柳翁才捻着胡须沉吟道:“少主你这主意倒也不是不行。只是,只是这树妖之源在少主体内已久,若是突然将它渡给了族长。我怕少主你会吃不消……”

“这不碍事。”木芫清一口打断绿柳翁的话,说道,“只要你们认为这法子可行就好,我年轻,不会有什么闪失的。”

蓝籽翁张了几次口都皱着眉头强压了下去,最后还是没有忍住,冲口而出道:“只是少主你的一身功力全凭了树妖之源得来,若是失了。不就等同于……”

最后那句话终是没有说的出

木芫清却也听得明白,淡笑答道:“等同于废人一个么?这有什么大不了地?我本来就不会什么功夫,既然一夕之间得了,再一夕之间失了业没有什么好可惜的。”

“那少主你若遇了危险该要如何自保?”蓝籽翁问道。

“我这条小命,从前怎么保住的。往后再如法炮制也就是了。在这个世上活下来虽然不容易,可是办法。却也不只是练功这么一条的。好了,不要多说什么了,你们想到的,我早就想到了,还是赶紧随我去外公帐中吧,晚了被那几个里唆地家伙知道了,又要在我耳边好一阵聒噪。我可再没那心力气听他们念叨了。”木芫清无所谓地笑了笑,说道,口气却是再不容四个长老辩驳的。

说完,她率先出了帐篷。四位长老相互望了一望,也随她出了去。

渡过了树妖之源的木芫清感到无比的疲惫,全身的力量仿佛也都随着树妖之源离开了她地身体,四肢就像在太阳底下晒化了的橡皮胶似的,怎么也提不起来,她眼皮发沉,身子毫无预警地前扑了下去。

门口一道青色身影迅速掠来,赶在木芫清和地面相会之前牢牢地托住了她。

隐约中木芫清仿佛听到一声几不可闻地叹息,夹杂了怜惜,还有一丝心疼。然而她实在是太累了,也没多想什么,眼睛一闭便睡了过去。

睡梦中总是觉得有一只手在轻轻地划拉着她的脸,木芫清被那只手闹地烦了,不悦地睁开眼狠狠瞪了过去。

却看见坐在床边不住抚摸着她脸的那个人,竟然是温冉。此时他虽面带病容,神情憔悴,望向木芫清的眼眸中却已有了些精神,比这不久前人事不省的样子,已经是好了一大半了。

“外公!你好了么?”木芫清喜出望外,一跃而起,拉着温冉的手欢呼道。

“嗯,好了好了。”温冉含笑点了点头,手抚过木芫清消瘦的脸,怜惜地感慨道,“辛苦你了,孩子。”

温冉挣脱了木芫清的手,起身背对着她,默了好一会儿,方略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,说道:“唉,一报还一报,你这个做女儿地,也算是替他还了一份债了。前尘往事尽如云烟,我又还在计较些什么呢?”

说完,转过身对着木芫清意味不明地言道:“浮山入口处那棵大榕树向右拐,走不多远就能见到一条极隐蔽的小路,路的尽头是个山洞,那是你爹娘初见相会的所在。你既为人子女,该当过去看看才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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