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那日过后，二师兄像变了一个人样，时不时抬头观察师傅和“大师兄”的表情。

偶尔看他的眼神中，也是带着疑惑。

沙僧对此默不作声，他只是蝼蚁。

无论是谁，都能一脚踩死他。

他只是奇怪师傅为何要杀死大师兄，留着其余人。

直到某天，师傅带着“大师兄”和二师兄前去降妖，他同白龙马呆在一起。

白龙马讲话了。

“你知道二师兄的背景吗？”

沙僧摇头，未下凡时，他也只是一个卷帘大将。

那时候的二师兄已经是掌管十万天兵天将的天棚元帅。

是天庭少有的实权人物，他两地交集并不是很多。

白龙马嗤笑一声，说：“四圣可不会平白无故照顾二师兄。”

“你以为菩萨为何要带着黎山老母前来？”

“黎山老母又为何同意？”

沙僧懂了一点，又不是很懂。

他倒是曾经听说黎山老母与这天蓬曾有过血缘关系。

不过他修仙的时日尚短，不太确定罢了。

再回头看这平时低调的白龙马，沙僧如坠冰窟。

白龙马身后是何人？

三界最强大的种族，龙族。

二师兄背后是何人？

黎山老母一众能与玉帝平起平坐的大能。

他呢？

他只是一只听话的蝼蚁。

而大师兄呢？

一只蹦跶的令人心烦的苍蝇。

不属于任何势力，不会向任何人低头。

懂了之后，他想到了很多。

那还在玉净瓶中痛苦嚎叫的师傅。

那一掌被佛祖拍死的大师兄。

“人皆蝼蚁...人皆蝼蚁。”

沙僧嘴里呢喃着白龙马听不懂的话，但之后，沙僧像变了一个人一样。

在师傅面前卑躬屈膝。

在大师兄面前卑躬屈膝。

在二师兄面前卑躬屈膝。

在他面前同样卑躬屈膝。

他以为沙僧认命了。

虽然有些失望，但对方的本事连大师兄都不如，又如何反抗。

直到取得真经那天之后。

师傅获得了海量的功德与信仰。

大师兄被封为斗战胜佛满脸微笑。

二师兄被封为净坛使者满脸微笑。

沙师兄被封为金身罗汉满脸微笑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他看着那满脸微笑的漫天神佛，总觉得像是面对一群食人的猛兽。

唯独沙师兄那笑容独自真诚，且诡异。

于是，他笑了。

蝼蚁不挡车，是因为挡不住。

但当蝼蚁知道自己挡不住之后，他会干什么？

白龙马很期待。

自那以后他就密切关注师徒几位的动静。

师傅天天同佛祖论道。

大师兄天天跟着师傅同佛祖论道，再也没有那睥睨天下的狂。

二师兄天天同天庭众仙女论道，倒是一点没变。

唯独沙师兄。

他不见了。

一只蝼蚁不见了，不会有人注意到。

但，他注意到了。

因为他一直在关注。

天庭找不到，雷音寺也找不到，原来师兄下了凡。

原来师兄在凡间。

敖烈心头一阵火热。

他看见了沙师兄控制了凡间通往天庭的通道。

他看见了沙师兄灭掉了人间所有的修仙者。

他看见了沙师兄假借佛门之手，化身凡人，入朝做官。

写出了一部凡人的志怪小说。

他初看时，只觉得大逆不道。

因为其透露了天庭所有的内容。

要知道这是遭天谴的。

他越看越兴奋，因为那上面的故事是他们曾经的经历过的故事。

但不知为何师兄竟然进行了美化。

上面夸赞了道教，夸赞了佛门，进而夸赞了上天。

天道大喜，于是天谴没了。

他很兴奋。

为了沙师兄高兴，也为了大师兄高兴。

他跟着沙师兄去了一个个小千世界，看他一遍遍地传教。

一遍遍地将教义美化。

但接下里的事情，他有些看不懂。

他看到有人怀疑西游记的故事，对其进行批判。

他看到有人怀疑西游是一个三界的阴谋。

这个猜测震惊了他。

他一直以为凡人皆是蝼蚁。

却没想到蝼蚁也可令河坝决堤。

蝼蚁聚在一起，也是能令众仙颤抖的。

那一刻，他看到信仰开始流失了。

那一天，无数的小千世界通往天庭的通道消失了。

但，天庭竟然没有丝毫察觉。

白龙马笑了，笑容中带着嘲讽。

嘲讽天庭的自大。

嘲讽天庭众仙忘记了他们为何稳坐仙位。

他们可能一直以为是凭借他们的本事，但殊不知站在风口，猪也能上天。

这时候他才略微懂了一点。

原来当年众仙也只是凭借天道的宠幸。

现在天道看见了另外一条路。

那么天庭也是时候崩塌了。

但天庭积攒不知多少年的信仰，依旧令他们能维持暂时的体面。

至于之后。

沙师兄失踪了，天庭没有，雷音寺没有，他寻遍了小千世界。

终于在其中一个小千世界找到了师兄的踪迹。

但，看到师兄躺在墓穴里的身影，他犹豫了，没有过多言语，化身成人观察着这个世界。

其他小千世界的秦始皇并没有统一六国，而这个世界，成功了。

其他世界的民众不是信佛就是信教，而这个世界的信仰驳杂。

于是，他打了个盹，凡间千年岁月流转。

再次上街的他被人拉住，问他这身衣服哪买的。

他不语。

这是龙鳞变换的，怎么买？

路过一条小巷，有人问他需不需要一条龙服务，敖烈皱眉。

这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，龙族竟落得如此下场？

直到被人拉进一处昏暗的房间，里面只有一个袒胸露乳的凡人。

他鼻间嗅了嗅，并没有任何龙的气息。

他转身想走，却被拦住要钱。

他站在原地想了很多，能说出一条龙服务，证明龙族已经在这个世界势危，可能这个世界又发生了某种他不知道的变化？

他犹豫着，犹豫着，变出一枚金子。

那人愣了一下，接过去后咬了一口，竖起大拇指说：“专业。”

他走了出去。

他要看看这世界发生了什么。

他回到东海，但那海面上的战舰令他皱眉，他不喜欢别人在他家上面吵闹。

但那庞大的金属怪物还是令他驻足，皱眉，最后决定先留着。

回到龙宫，曾经的虾兵蟹将早已消失。

索性龙宫还有结界，他打开之后走了进去。

硕大的龙宫只有他一人。

他觉得孤独，作为世间最强大的种族，唯有仙能与他们平起平坐。

他想找点手下。

但惊讶地发现这片海域竟然没有一个开启灵智的？

这怎么可能！